升级再造、可持续性和知识产权：这对时尚界意味着什么

作者：伊雷妮·卡尔博利，美国德克萨斯A&M大学法学院法学教授

毫无疑问，我们生活在一个生产过剩和消费过剩的时代。然而，与过去不同的是，今天消费者的环保意识更强，越来越关注可持续性的需求。对于制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近10%的时尚业来说尤其如此。作为回应，“消费”时尚的新方式出现了，它们提供了单纯购买新衣服和配饰的替代方案。最受欢迎的替代方案之一是升级再造。

什么是升级再造？

升级再造是指以使其吸引消费者的方式改进现有产品的过程。与此同时，升级再造使现有产品的使用寿命得到延长，促进了可持续性和循环经济。

有趣的是，尽管升级再造已经存在多年，但时尚行业最近出现了升级再造时尚产品的大热潮，尤其是在COVID-19大流行期间。当被迫呆在家里时，许多有创造力的人通过把他们拥有的旧时尚物品变成新的东西后转售来让自己忙碌起来。

一般来说，升级再造可以采取两种形式。第一种是拆解原始产品，利用原始产品的组成部分创造新产品。如下所述，这种升级再造技术经常使用带有著名徽标的产品的部件来创造新配饰。例如用旧奢侈衣服的纽扣或设计师包袋的碎片制成的耳环或吊坠。第二种升级再造技术通过添加新东西将原始产品转化为新产品。例如，通过在奢侈品包中添加流苏、珠宝或其他配饰来“改造”或定制它们。

升级再造和可持续性

那么，升级再造如何促进时尚行业的可持续发展呢？首先，升级再造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新原材料或合成材料的需求。这些材料不再被需要，因为新产品是从旧产品中创造出来的。此外，通过回收现有材料并延长其生命周期，升级再造减少了垃圾填埋场的废物。而且，更少的制造意味着更少的碳排放释放到大气中，因此是一种更可持续的时尚生产和消费方法。

升级再造对奢侈品牌构成威胁吗？

虽然升级再造提供了许多好处，但无论多么环保，它都会引发一系列法律问题。特别是，当使用的材料受商标、版权和其他形式的知识产权保护时。

虽然升级再造提供了许多好处，但无论多么环保，它都会引发一系列法律问题。 可以预料，鉴于它们对消费者的吸引力，许多升级再造的产品都包含来自现有奢侈品的元素。一般来说，这些奢侈品受商标、版权、设计权或其他知识产权的保护。这意味着升级再造的产品可能会侵犯这些权利。

探索法律环境以避免知识产权侵权

例如，当升级再造产品是用带有徽标或其他受保护商标的材料制成时，可能会侵犯知识产权。要确定侵权，商标所有者必须证明侵权方（在本例中为制造升级再造产品的一方）在未经所有者同意的情况下在商业中使用了相同或相似的商标，并且该商标的侵权使用可能导致消费者混淆的可能性。在这方面，升级再造的产品可能会侵权，因为它们可能会在消费者中造成对产品来源的混淆。例如，消费者有可能认为该产品是由奢侈品牌制造的。

但是，在某些情况下，未经商标所有者同意对商标的某些使用是合法的。其中一种情况是采用权利耗尽原则或者说首次销售原则。根据这一原则，商标所有人不能阻止带有其商标的产品的合法购买者向他人出售、出借或赠送该产品。一旦真正的商标产品进入贸易流，商标保护就会耗尽，随后未经授权的产品销售不会违反商标保护。

然而，权利耗尽原则可能不适用于带有徽标和其他标志的产品的升级再造。权利耗尽原则一个显而易见的重要例外是当产品质量发生变化之时。事实上，法院认为，如果所购买的商品与转售的商品之间存在“实质性差异”，则商标权并未耗尽。与此同时，使用显示徽标和其他标记的材料升级再造的产品可能构成商标侵权，因为产品与原件存在重大差异。升级再造的产品如果是使用原产品加上一些装饰时，也可能会侵权，例如，在现有钱包上添加穗饰---因为升级再造的产品与原始产品存在重大差异。

法院如何处置？

那么，法院如何裁决提交给它们的升级再造产品的案件？他们是否发现升级再造产品侵权？还是允许未经授权使用商标（或其他知识产权）？虽然这一领域不断变化，但对最近选定的案例的回顾或许能让我们对升级再造的未来有所了解。

随着升级再造的日益普及，不出所料，奢侈品商标所有者已经对销售其产品升级再造版本的各方提起了多起诉讼。

Chanel Inc.诉Shiver + Duke LLC

最近备受瞩目的诉讼之一是香奈儿对美国一家名为Shiver + Duke的公司提起的诉讼。

众所周知，2021年2月，香奈儿起诉Shiver + Duke，指控它商标侵权、不正当竞争和商标淡化。Shiver + Duke是一家规模虽小但受欢迎的公司，以其包含奢侈品牌配件的升级再造珠宝而闻名，这些配件包括重新利用的正宗香奈儿纽扣。涉事纽扣并非直接从香奈儿获得，也不是在香奈儿知情或同意的情况下提供给Shiver + Duke的。它们也没有被香奈儿验证为真品。此外，纽扣的最初用途是香奈儿的服装，而不是珠宝。另外一个相关事实是，升级再造的Shiver + Duke产品也与香奈儿制作的珠宝相似。

香奈儿在诉讼中提出的一项主张是，Shiver + Duke的升级再造产品可能会使客户与正宗的香奈儿珠宝混淆。香奈儿还声称，Shiver + Duke在珠宝上使用香奈儿纽扣，相当于与最初的预期用途大不相同，这意味着Shiver + Duke不能依靠商标权利耗尽原则作为辩护。

香奈儿最终于2022年11月与Shiver + Duke达成原则和解，其条款是保密的。香奈儿要求终止此案，而无需任何一方承担任何费用，并且如果双方无法在2022年12月14日之前确认其和解协议，则不影响到法院恢复诉讼。

Louis Vuitton Malletier S.A.S.诉Sandra Ling Designs, Inc.

路易威登是另一个经常用于升级再造产品的品牌。2021年2月，路易威登在美国对Sandra Ling Designs， Inc.（SLD）和Ling女士提起诉讼，指控其制造和销售利用疑为正品路易威登产品制成的服装、手袋和配饰，侵犯了商标权。

被告对原始产品进行了更改以创造新产品，并对原始产品进行了重大更改。

值得注意的是，路易威登辩称，SLD制造的商品明显带有路易威登商标，并做出了根本性的改变，将所谓的正品变成了不再符合路易威登严格质量标准的物品，从而使产品变成独创。路易威登认为，存在材料改变和造成客户混淆的巨大可能性。SLD则辩称，客户不太可能对其商品的来源感到困惑，因为每个升级再造的产品上都有否认与路易威登关联的语言。

与香奈儿案类似，双方达成和解，SLD同意接受对他们作出不利判决，包括603，000美元的罚款和永久禁令，并且还同意放弃对路易威登的所有反诉。

耐克、劳力士、拉尔夫·劳伦和其他公司也提起了类似的诉讼，但最终都以保密和解协议告终。在这些案件中，法院都没有明确裁定升级再造产品可以采用商标权利耗尽原则，从而不被视为商标侵权。

我们能否协调升级再造、知识产权和可持续性？

毫无疑问，升级再造会给商标所有者，尤其是奢侈品牌带来挑战。但是，上述案例提出以下问题。商标法和一般的知识产权法是不是应该禁止将升级再造视为侵权行为，而不是鼓励升级再造以支持循环经济和可持续性？换句话说，应该以（不太可能的）导致消费者混淆为由而禁止升级再造产品，还是应该以升级再造产品中使用的元素所附带的知识产权已经耗尽为由允许升级再造产品？

商标法和一般的知识产权法是否应该禁止将升级再造视为侵权行为，而不是鼓励升级再造以支持循环经济和可持续性？

虽然这些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但至少目前我们仍然应该思考升级再造可以为社会、经济和环境提供的机会。在一个生产过剩的世界里，消费者的环保意识越来越强，知识产权法的作用应该是促进可持续性，并支持减少生产过剩对环境的负面影响的努力。换言之，知识产权需要在促进可持续性和减少浪费方面促进公共利益，同时还要保障商标所有人保护其专有权的需要。

知识产权需要在促进可持续性和减少浪费方面促进公共利益，同时还要保障商标所有人保护其专有权的需求。

支持循环经济的新兴趋势

有趣的是，也许是因为可持续性已成为一个如此紧迫的问题，一些知名品牌已经启动了自己的内部升级再造生产线。Stella McCartney和路易威登这两家公司已经开始升级再造自己的产品，以减少对环境的影响。

此外，近年来，在线租赁和转售市场出现了显著增长，包括创建像The RealReal这样的在线旧货店，客户可以在那里购买复古和未经修改的二手设计师物品。

像ThredUP或Rent the Runway这样的在线二手和租赁公司也越来越受欢迎。这些公司允许客户在一段时间内或为某些活动租用衣服。虽然这些服务在技术上不提供升级再造产品，但它们也有通过销售或租赁二手产品来促进循环经济和可持续性。

我们可以，或者我们应该完全信赖品牌升级再造的自愿做法吗？

虽然朝着正确方向迈出了值得称赞的重要步骤，但这些孤立的努力不足以促进更大规模的升级再造。我们可以，或者我们应该完全信赖品牌升级再造的自愿做法吗？这就是为什么让每家公司都参与升级再造——他们自己的产品，或他们合法购买的第三方生产的产品——的可能性仍将是关于可持续性和循环经济讨论的重要组成部分。

总之，很明显，消费者和企业都开始退后一步，研究如何减少浪费并提高可持续性。升级再造可以对环境产生积极影响，知识产权法需要促进这种影响。它将如何以及应该如何（促进这种影响）是辩论的症结所在，这场辩论肯定会在法院和舆论法庭上继续下去。